《象與騎象人》讀後心得
最後更新日期:2024年12月09日
《象與騎象人》是由著名正向心理學家、現任職於紐約大學的強納森.海德(Jonathan Haidt)所著。我會打開這本書一開始是被書名吸引,心想著大象和正向心理學能有甚麼關係?不過也因為出版社直接把貫串本書的人象理論作為書名,我才得以邂逅這本好書!
海德在書中以心理學、倫理學、哲學、宗教等理論,提出人類如何追尋幸福與人生意義。這本書每章節可以說是作者畢生所學的結晶,值得一再閱讀、反思。也因此,這篇讀後心得是我目前寫過最長的一篇,希望能激起正在閱讀的你興趣。
有關心理的比喻
人在理解複雜事物時,比喻能夠幫助我們快速了解其核心意涵,尤其是在解釋看不見、摸不著的抽象事物時,比喻對於我們的思考很有幫助。
在解釋佛洛伊德的人格理論時,海德對柏拉圖的比喻做了點修改。
馬車夫(自我)為了駕馭飢餓、貪婪又不聽話的馬(本我),總得經過一場激烈奮戰。同時,馬車夫那坐在後座的父親(超我)卻還一路對他說教。

透過這樣的比喻,我們能明白本我即是我們最原始的慾望,不受主觀意識控制,自我則負責處理現實的事情,超我則是自我內在的道德標準。佛洛伊德提出的精神分析,其目的就是透過強化自我,讓自我能更好的控制本我,並擺脫超我的束縛。
海德在本書則將人的心理分為兩半,一半是代表慾望、情緒的【大象】,另一半則是理性的【騎象人】。當我們心中的理智與情感產生衝突時,就像是象與騎象人產生對峙。騎象人無法在違背大象本身意願的情況下命令大象,即使騎象人手上握有韁繩,也無法駕馭失控的大象。就如同哲學家休莫(David Hume)說的﹔
理性,應該只是激情的奴隸,除了服從以外,沒有其他可能。
換句話說,非理性與理性的關係猶如象與騎象人,看似是騎象人在主導大象,其實不然,大象才決定了行走的方向。
當我們與心中的大象建立好關係,在面對不同挑戰時,我們才能做出兼顧理性與感性的決策,提升我們的幸福感。
事物的好壞源自於我們對它的詮釋
發生在世上的任何事,唯有透過個人對事件的詮釋才能影響到自己,所以只要我們能控制自己對事件的詮釋,就能控制自己的世界。
事實上,生活中絕大多數造成我們痛苦的起因都能歸於我們的情緒。倘若我們能完全理性的看待任何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我們或許便能遠離痛苦。
古代有三位偉大的哲學家,蘇格拉底、塞內卡及波伊提烏在被判處死刑前,採取了「哲學式」的態度面臨即將遭受的巨大苦難。什麼是哲學式的態度?波伊提烏的故事可以回答這個問題。
在得知自己將被處死前,年邁的波伊提烏起初是非常抗拒的。他成天哭泣、怨懟一直以來守護他的幸運女神不再眷顧自己。有天晚上,「哲學女神」現身責備波伊提烏,說他沒有身為哲學家的樣子。接著,哲學女神開始引導他,透過「人生的再詮釋」重新梳理幸運女神和波伊提烏的關係。
哲學女神告訴波伊提烏﹔
「幸運女神向來善變,波伊提烏你曾為她所眷顧,如今好景不再,但這沒有甚麼好憤怒的。你反而要心存感激,感謝她多年來的恩寵。而現在你應該冷靜接受她離開的事實。」
哲學女神所使用的技巧,便是現代的認知療法。除了意識到幸運女神的善變外,哲學女神還告訴波伊提烏,再將被處死的消息傳到波伊提烏的家人時,他們一家的關係變得比以前更加親近,更重要的是他的家人仍健在。
波伊提烏最終得以掙脫內心苦痛的牢籠,留下了《哲學的慰藉》這本著作後,從容地面對死亡。

人生的再詮釋,或是現今通稱的認知療法即是將目標擺在騎象人(理性的我)身上。
然而,認知療法確實能讓自己好過些,就像是每個人或許都經歷過的,人生靈光一閃的片刻。你忽然領悟到了甚麼,並下定決心做出改變,這個感受讓你振奮不已。但是三個月過後,會發現你又回到原點。
頓悟可以改變人生,但大部分的結果最後仍是鏡花水月。
海德認為,要達成持久的改變,唯一的辦法是把焦點放在大象(無意識的自我)上。也就是完全的理性並不能根本的解決問題,我們最終都要回歸到反問自己:是甚麼觸發了我們的情緒?
逆境中成長
「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TSD)」,想必大家對這個心理疾病名稱很熟悉,但你有聽過「創傷後成長」嗎?逆境使人痛苦,但同時也是成長的機會,「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句耳熟能詳的俗諺,我曾也深信不已。但事實上,現今的研究對於受試者是否因逆境而有所成長的證據非常有限,確實也有人因承受到難以負荷的困境或創傷後一蹶不振的。
因此逆境在這本書探討的重點並非是為人帶來正面影響或是負面,而是從人格特質切入,探討不同特質的人在遇到創傷後的不同反應。
在此要先介紹心理學家丹.麥克亞當斯所提出的人格三層次(Three levels of Personality)。第一層次即我們的「基本特質」,這很大一部份與遺傳有關,特質包含是內向還是外向、對新事物的接受程度、是否有神經質傾向等等。當我們提到人格時,大多數的人都將注意力擺在基本特質上,但其實還有第二層次的人格—「個別性調適」,其中包含了個人目標、防衛與適應機制、價值觀、生活重心等,這和後天我們為了扮演好某些角色或地位而發展出的人格特質密切相關,而這些調適會受到基本特質影響。舉例來說,外向的人特別重視人際關係。

人格的第三層次是「人生故事」。而我們都是自己人生的作者,我們每分每秒都在編織著自己的故事。雖然最低層次(第一層次)主要與大象有關,但編出人生故事的卻是騎象人,我們是在詮釋自己的行為意義。
如何在逆境後能得到成長,最關鍵的是我們如何詮釋(第三層次)。我們的性格對於如何編寫故事也有關。那是否天生悲觀的人就比較吃虧呢?海德認為只要能在逆境中找出對自己的個人意義,從中汲取積極的體驗,便能從逆境中獲益。
至於要如何詮釋我們所遭遇的困境,最好的方法之一是寫作。
遭遇困境與挫折的當下都不好受,我們會許或急切的想忘掉那些痛苦難堪。我們可以給自己一點時間在低潮中,但是記得在之後一定要試著寫下自己的感受。
《書寫的療癒力量》作者詹姆斯·彭尼貝克(James W.Pennebaker)建議每天持續寫十五分鐘,連續寫幾天。書寫的過程不必檢查語法或句子是否通順,儘管把事情的經過、自己的感受、為何會有這樣的感受一五一十地寫下來就好。如果你懶得提起筆書寫,也可以用錄音的方式。
我自身的經驗是,開始寫的前幾天,內容往往是充滿負面情緒的。像是抱怨為何這些事會發生,怨嘆自己的能力不足等等。但是幾天過後,我開始能用其他方式看待這些挫折,並且可以更正向的對此提出一些改善想法。這並非一蹴可及的,而是在這些日子中,我反省並嘗試新方法。要不是持續的書寫,我或許不會注意到自己的改變,而是繼續沉浸在挫折中。
生命的意義
你是否曾經問過自己,倘若自己現在就此消失,世界好像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意識到這點後,你可能會為自己的渺小感到無可奈何,並接著問,那我活著的意義是甚麼?既然有我、無我都無所謂,那我還有必要繼續存在嗎?
在海德高中最後一年的冬天,他反問自己這些問題,並陷入了—海德稱之為「哲學式的憂鬱」中。
海德認為自己無論能否上大學,還是地球因行星撞擊而毀滅都無所謂,世界的萬事萬物好像都沒有意義。再陷入長達一周的哲學式憂鬱後,海德得出一個答案:
「從某個角度來看,如果我明天就自殺,也沒什麼大不了。因此,明天之後的一切對我而言就像天賜的禮物一樣……在人生的盡頭,沒有考試,所以也不會有失敗的可能。果真如此,與其拋棄明天,何不擁抱明天?」
閱讀到這裡,我不僅被海德的體悟感動,也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我想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曾陷入過哲學式的憂鬱中,只是大家在這之後採取的行動卻大不相同。
大多數的人將自己浸泡到工作、愛情、興趣中,讓自己忙碌起來,進而就沒有時間去思考這些沒有正解的問題。
而有些人因而開始接觸哲學、心理學,希望能藉由前人的智慧,試著鑽研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非常喜歡海德對於人生的比喻:
人生就像是一場我們進場時早已開演的電影,並且我們得在大部分故事情節有結局之前,就得走出電影院。
我們不會生來就明白自己人生的意義,往往是在成長過程中遭遇了某些事件(往往是些會為自己帶來痛苦的事情),我們才會像海德一樣停下來思考。
對於人生意義的問題,海德在書中稱之為「聖問」,並再分支出兩個子問題。這裡我想介紹第二個子問題,也就是:
我應該怎麼過日子?我應該怎麼做才能有美好、快樂、充實且有意義的人生?
提出這個問題的人們通常期待著一個明確答案,希望藉由這個答案賦予自己人生意義價值的原則或目標。
亞里斯多德比喻人就像弓箭手一樣,要有明確的標的才有辦法瞄準。
人一旦失去了目標,就跟動物無異。大象是群居生物,你只要放任大象四處遊蕩,這頭大象就會逐漸變得和其他大象沒有兩樣。每天就是遊盪、吃草和休息。
然而,人的心裡有一個騎象人,這個騎象人成長到青少年階段時,就會開始進行抽象思考,所以總有一天,他會環顧四周,突破原有界線,不禁自問:我們到底要往哪裡去?為什麼?
Reflection
這本書改變了我看待自己心理的看法。了解自己內心可以分為象與騎象人,等同於意識到唯有理性與感性,或者更貼切的控制話與自動化的自我好好合作,我們才能好好的與自己相處。
本書從認識自我的心理如何運作開始,接著探討人的群體生活,包含互惠與道德在人類社會是不容忽視的,最後再將角度轉回到自我,探索幸福究竟為何?要如何達成?創傷為何是幸福不可或缺的一部份?
結尾,書中提出了亙古不變的大哉問:人生的意義為何?
海德認為有意義的人生離不開下述幾樣事情:愛、工作、全心投入以及一致性。
每個人對於人生意義的詮釋不同,這個問題的答案也會隨著時間改變,並且沒有任何人能決定甚麼才是正解。但這依然值得在人生路上不斷自我提問。
正因為人類會追求意義才不同於其他生物,內心燃起生命意義的問題時,是孤單、無助的。
你大可直接在Google搜尋「人生的意義是甚麼?」,然後你會獲得上千條結果。你可以選擇最先跳出來的答案作為這個聖問的答案,你也可以統計最多人回答的答案作為答案。
隨波逐流最輕鬆、痛苦最小、機會成本最低。
但這真的是你要的答案嗎?活成和多數人一樣的人生是你要的?
因為畏懼提問帶來的痛苦而停止思考,只會換來後悔的結果。
在書末,海德也給出了他的答案,但《象與騎象人》並不是一本解答之書,而是引導你思考並獲得專屬於你自己答案的書,誠心推薦給每個人。
很好的內容 值得深思